听白

人间相逢时（六十九）

夜里淅淅沥沥下起小雨，门窗外润润的湿气缥缈摇曳着淡淡的朦胧，正当是最好眠的时候。屋里弥漫着一股子新洒扫的木樨香花水的味道，香味清幽好闻，恰好掩盖住屋里久无人气儿的霉味。

周子舒仰头看向帘幔，眼神放空心里捣鼓怎么和温客行说才好。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人的时而冷峻的五官轮廓，白日里一副隐忍不发又欲言难言的样子，隐约的让他难受一回。

周子舒松了松筋骨在床上翻覆，已是感觉到浑身上下斥满毫无招架之力的困乏。这些日子被温客行摁在床上躺着，好像又把身上的懒气给勾了出来，没几下就感觉眼皮重的灌了铅，扑腾了几下眼睫，便阖上眼没了动静。

这一觉睡得极沉。夜里外边几道天闪都没惊动他分毫，直至天光大亮才慵散的打着哈欠，伸了伸懒腰，一如往常扭身卷着被子往温客行身上趴，一条腿习惯性的搭了上去。

别看温客行身板远远看着瘦，褪了衣服一副肩宽厚肌，结实得紧。周子舒睡觉不老实，温客行也乐得他折腾。

手不停的摸索，随着温客行的胸脯上下起伏，隔着薄薄的衣料触到发烫的体温。

“还摸？”一声温柔又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，声音不大，倒像是怕惊到睡迷糊的周子舒特意压低了声音。

周子舒：“？”

周子舒在眼睛失焦里挣扎地博出一线，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。抬头看着温客行微微带笑的表情，皱了眉头，这才想起昨天把温客行推出门外说分房睡的事。从前有点响动就能醒，现在不知是怎么了，警惕心竟然已然丢到天边去了吗？叹气。

周子舒深吸一口气，炸了毛吼道：“温客行！！你他娘的不老实自己睡，跑我屋里里来干什么？”谁说话硬气谁有理？

温客行被吼得一哆嗦，绕开周子舒的不悦，小嘴一抿，如往常一样瞬时切换眸光闪闪眼，无赖的把头埋进周子舒怀里，双手把人圈住。

周子舒：“？”

“阿絮～那边屋里没有阿絮抱抱好冷啊～我睡不着啊～为什么要赶我走～”

“会做噩梦的～我这个小蝉蝉怕鬼～呜呜呜～好可怕～”

周子舒：“?”

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脸皮太“薄”了冷得睡不着？

温客行直勾勾盯着望着，眼睛快把他的脸给盯个窟窿，嘴里哼哼唧唧没个正形，手上还不忘朝衣服里探，“呃…温客行！”周子舒轻哼一声，捉住他撩拨的手，“你可真够有脸的。”

又酝酿了须臾，换了好几口气，才重新看向温客行缓缓道，“老温，我知道你们都担忧我…”

“他来得是有一些不合时宜。”

“阿絮…我…”

“我好几次看你那么担心，真的想过我是不是太任性了，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…是…”

“不！阿絮你别这样想，我知道你不是！”温客行双手轻轻捧着周子舒的脸，“我的阿絮，从来都是考虑别人，何时能多想想自己啊？”

“老温，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留下他？”

“为…何？”

“以前叶前辈教训你怎么说的？他说，让亲爹教孩子武功，终究是会下不了狠心。”

“呵呵，以前我还不懂为什么，活到这两年才算是彻底明白了。每每看和光在院子里跑来跑去，和他们师兄弟玩玩闹闹笑得开心，心里头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有，只想着一直这样便好了。恍惚间好像看见肚子里这个也和他们一起在跑在笑，我就好想好想留下他…”

周子舒肚子里还有一堆想说的话，自觉扭捏，不想宣之于口。

他最近总想起和光还在肚子里的时候，温客行常常趴在肚子上跟孩子说悄悄话，给孩子做玩物…

和光出世后，夜里就算是睡得再熟，即使庄里少不了人看顾，也记得半夜去暖房里看看孩子有没有跟他爹爹一样调皮又踹了被子。

孩子从他怀里抱着的一小团儿长得这么大，但凡是有个头疼脑热从来不让自己支手，全是他一个人请医喂药。四季轮换，穿衣吃饭，事无巨细的琐事，堆砌如山，从没有不耐烦的时候。

一步一步，端着他学步，教他张口咿咿呀呀无厘头说话、识字，陪他发呆，上树捉鸟，下池戏鱼乐在其中。有时候就连周子舒也不懂，这人怎么可以对孩子那么有耐性，口上不饶人，处处与孩子计较吃醋，心里那处却柔软到极致。

老温，是一个好父亲。

爱意如井，埋得深了，旁人或许不知，周子舒是最知道的。这样一个人，你说他不爱孩子那是假的，只要是和周子舒的孩子，他都喜欢，他都想好好陪着长大。

“就这一次，你依了我，好不好？”

周子舒难得主动息气一次。温客行抵着他的鼻尖不想说话。阿絮心软不假，但是认定一件事，就是板上钉钉别人八头牛也拉不回来。

“你就仗着我拿你没办法，欺压我。”温客行气到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再看他。

“那我…哄哄你…”

“轻易哄不好了！”

“那我慢慢哄，好好儿哄。”阿絮摸摸温客行的顶发，真的认真哄了起来。“阿～衍～”寻常听不着他这样唤，偶尔听一次，酥酥麻麻的，惹得温客行咽口水。

温客行一把把他薅过去，抱着呜呜咽咽，“一想到又要好久好久好久不能碰阿絮，就好难过…”

周子舒低下头悠悠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，接着是眼睛，鼻子，脸颊…轻软的唇印进温客行心口…一双含情的眼睛水光闪烁…一点一点侵占了理智…

“好了么？”

罢了吧…在周子舒面前，温客行一直没什么胜算。只祷念一切顺遂，别再多生波折。